夜归隐

不要以爱的名义剥夺自由。

谁来梳发?这是个好问题。

      范无咎总是夸我梳得一手好发。

      每当我早起梳发时他都像观赏着什么戏法似的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的手和头发看,时而皱眉托腮一脸疑惑不解,时而恍然大悟一般微微张口小声称赞。要说原先我被他这么盯着还有着不自在,那现在早已是当成了家常便饭。

       我在初见他不久时也曾有幸看到过他自行梳辫——他总是每日起来后叉开五指将那一头乱糟糟的黑发随手一抓,往脑后生猛地拢起,也不顾指缝里漏出的些许碎发和头顶上隆起的几卷乌黑波涛,随后再悠哉悠哉地用另一手翻找起昨日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的红绳,三下五除二地在发根处环绕几圈就算完事。这随意扎起的辫子自然是经不起他白天活力四射的折腾的,只消半天过去,那头瀑布般的漆黑长发便重新散落使他清晨的忙活功亏一篑,他便又不得不寻个地方坐下重新梳一个。

      不过,自打我终于忍不住提出要教他梳辫后,他便说什么也不愿尝试亲手去完成这一项艰难的壮举了。以他的话来说,那便是“大丈夫不拘小节”。好一个不拘小节!此后每日清晨我便不得不哭笑不得地面对他一夜过后乱蓬蓬的头发左右开弓。

       我拉开长凳按下他肩膀让他坐下,执起木梳先将他一头纠结杂乱的黑云服服帖帖地梳个顺溜,左手缓了劲儿将翘起的,叉出的碎丝尽数压住,右手再将一排细密的木齿从上至下以恰到好处的力道划下,直听得梳子滑过他头发时细微而有节奏的沙沙声。他一头青丝在整顿服帖后着实可人,乌黑浓密好似光润的上等绸缎。我细长手指替他将头发分作三绺,随后再层层交叠将它们来回编织,原先那些乱七八糟的坚挺发丝在我悉心对付下仿佛都听了话似的乖乖被编进那根辫子里。

       “今日可学会了么?”我无奈地沉声发问看着他笑,将一根红色丝带紧紧系在他发尾末端算是梳理完成。然而,他的答案似乎从未变过——

       “并未。兄长若是明日再梳一回,无咎便会了。”他装出诚恳表情认真地点点头,单手撩过辫子欣喜地把玩片刻便精神抖擞地出了门。我替他梳的辫子似乎坚持的时间要比他自个儿梳的要长很多,即便是他闹腾一天,到了晚上也只是有些许凌乱而已。为此,咎弟总是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

       我自然知道他从未真心想学过梳发。

       也罢,就这么一直替他梳倒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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